中年男人的少年幻想:《红猪》背后的女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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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猪》是一部伟大的反战电影。探讨争议集中于两处:红猪的女性态度是进步的还是保守的;用红猪这样一个反英雄形象来反战是否是个人主义的。

Porco Rosso

我的观点是,我认可很多人的评价,这是一部“中年男人的浪漫幻想”。但中年男人的幻想可能有很多。想要清晰红猪这部作品在上述两个问题的态度,我们先要探讨一个问题,人为什么变成了猪?

人从自然界脱离,被规则框定,使自己进入语言秩序,进入了煎熬矛盾的象征界。红猪是脱离了语言秩序,脱离了人的秩序的,重新回归了原初的人。这体现在他对于现实秩序的逃离,如在海洋与天空生存,与女性刻意保持远离来否认自己男的属性,拒绝参与集体的狂热。但这种抽离有两次失败了,即是在修飞机遇到了菲儿这一纯粹理想的女性的形象和结尾为了菲儿战胜了其他男性时。红猪被重新捕捉成了一个人类“男性”,他开始不自觉地称呼自己为男人,而不再是自称猪。

但这是一部谈论红颜祸水,女人耽误了大英雄的故事吗?显然不是。片中指出,红猪的宿命即是飞翔,最终在飞翔中走向生命的尽头;飞翔即是他的生命。当飞机坠毁后,他回到了陆地的工厂,一个充斥着女性形象的,母性的产房。他在女性的托举下重新获得了剩余的生命。这是他的必然,人永远无法在没有母亲的情况下诞生。当他新生时,他就必然面临着脱离了母体的缺失和痛苦,因此他必然会存在一个想象中的纯粹美好的菲儿同时与他诞生,菲儿是红猪原初的作为人的缺失感。这种缺失也把他重新捕捉回了人类的秩序,回到了象征界。

红猪与飞贼的不同不在于一个是保护人,一个是伤害人,而在于飞贼是无法摆脱对于母体(女)(酒馆老板娘吉娜)依恋纠结的红猪。红猪不是反英雄的,个人的,恰恰他是虚无无所追求的。红猪摆脱了对于自己“男人”的定义、才脱胎为猪,而被“男性”这个概念重新捕获后就重新成为和其他飞贼没有区别的人。

不是大声疾呼才是控诉。所有的年龄阶段的所有女性在工厂中的工作给了红猪生命。她们在完成使命后退场,只化作了菲儿这一完美的绝对的纯洁形象陪伴红猪的飞行。她可能是温婉的,刚强的,但她是能干或是蠢萌只取决于红猪的对于美好的期望。红猪的女性视角是后现代的解构的,我相信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部片的女性视角是进步的。

我愿意相信红猪再也没回酒馆,就如同发现自己变回人后决绝离开菲儿一样,他彻底放弃了人的秩序,放弃了自己的标签,放弃了自己对于菲儿们的束缚,和对自己的束缚。只享受自己飞向蓝天的时光。

然而,问题在于,红猪翱翔于天空,摆脱了所有的(包括来自女)的束缚,但这又与女性何干呢?

据说红猪的创作团队成员大多为女性。而这不恰好是红猪的现实写照吗,女工的奋力工作托举起了一个中年男人的浪漫幻想。“中年男人的幻想”不是“得到”了菲儿,而是终究摆脱了对菲儿的欲望;可根本就在于,他驾驶着逃离的血色的飞机,不也脱胎于菲儿们各个层面的牺牲吗。

因此可以说,红猪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少年般的幻想。幻想可以摆脱与生俱来的煎熬挣扎,幻想可以脱离身份秩序的禁锢,在自己有着缺失的原罪的同时,终究毫不亏欠地自由洒脱。

红猪们最大的牺牲就在于,他放弃了继续剥削女性的权利。他将自己未来的剥削机会让渡,与自己过去的剥削相抵消了;于是自己成为了“尊重女性的无害人”。由此说来,这样的善良与天真,正是当今进步的女性主义的男青年的高境界了。但就此而言,他们已然是进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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