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夹缝中挣扎:《出租车司机》中的昼夜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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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将世界分为白天与黑夜两部分,出租车司机是连接了白天与黑夜的人。正如片中Wiz所说,你做了一份工作,你就成为了这份工作;特拉维斯对自己的标签就是一名出租车司机。这种昼夜的划分不只是强调一种冲突感,指白天的人们衣冠楚楚,夜晚路上到处是禽兽。相反的是,本片的精神内核在于,特拉维斯认为,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到处都是禽兽。特拉维斯的视角中,白天和黑夜没有区别。
本片最关键的道具之一是唱片机,在两位女角色贝西和依瑞斯的剧情中都出现并起到了重要作用。实际上,唱片机指的是对于她们的控制和规训。唱片这个概念第一次出现是被贝西提到,但贝西没有给特拉维斯展示过自己使用的唱片机,当然如果她真的有唱片机的话。特拉维斯对于世界的了解一方面来自于眼睛,这是真实的世界,另一方面来自于一个破旧的电视机,这是人们口中的世界。真实的世界和人们谈论的世界是两个世界,正如短暂约会后贝西就指出自己和特拉维斯是两个世界的人。特拉维斯喜欢在私人影院看低俗影片来娱乐,而贝西声称自己喜欢唱片。
唱片第二次出现是在Sport极力蛊惑依瑞斯时,他说服依瑞斯在他的控制下继续做皮肉生意,相信他自己对于爱的一套独特理论,虽然依瑞斯只有十二岁。在煽动中,他缓缓地、偷偷地打开了唱片机,奏响了本片的主旋律。本片的爵士配乐悠扬高雅,仿佛让人暂时忘却了烦恼。作为煽动者的背景音乐,让被规训者相信自己在进行一种高级的生活。正如特拉维斯否认贝西的描述,“你是一个煽动者”,特拉维斯也同时否认依瑞斯对自己的描述,并认为依瑞斯们才是过着一种保守,顽固的生活。
从特拉维斯的视角中,贝西和依维斯都是被蛊惑的可怜女人。在他看来,枪杀总统竞选人和老鸨没有区别。因为总统候选人们将贝西限定在一种所谓高雅(精英)的生活方式中,本质上和老鸨将依维斯们限定在一种所谓更觉醒(反精英)的生活没有区别,都是让社会变得肮脏(冷漠)的原因。特拉维斯对于这两个女人身边的男人充满敌意,并病态地幻想着她们祈求自己的拯救,这来自于他的精神疾病和旧卫道士般的道德感。特拉维斯想要将她们从虚伪的谈论中的世界解救出来,拉回到他向往的真实的世界中;但他所向往的所谓真实世界,则是事实上纯粹由他的想象虚构的。
在“出租车司机勇斗犯罪集团”后,依瑞斯被接回家中,“开始努力学习”。然而,这是否意味着依瑞斯成功后会成为另一个贝西,成为另一套规训制度下的奴隶。反而变得瞧不起特拉维斯,在浅浅了解特拉维斯,就意识到他是一个“下等人”。
这就是特拉维斯的痛苦纠结之处。作为一个链接白天黑夜的线索,他被限定在自己的道路上,不能过问乘客,不能改变社会,他也不会有机会拥有能够发动改变的力量。他意图牺牲生命发动的袭击只不过是把依维斯由黑夜载回了白天,但事实上,白天与夜晚都是他的痛苦根源。他的牺牲只是让社会多出了一个潜在的未来看不起特拉维斯的人。
在这个轮回之中,特拉维斯是同时被白天与黑夜抛弃的人,他只能挣扎地生存在昼夜的边缘。相比于所有人,他的善良和傲慢(自傲来自于他被过度轻视)是他的全部罪过。特拉维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自毁倾向正如致敬本片的《小丑》中反复提及的那句,“或许我的死亡会比活着带来更大价值”。特拉维斯对于自己现状的厌恶从日记自述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他也终于在极度的自卑后爆发,最终傲慢地化身裁决者,决定给“被蛊惑者们”一个“美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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